2015年4月11日 星期六

【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】撫摸袈裟,我依然會流淚


我想中國一定是有很大的福報,才能夠出現像菩提達摩(印度高僧,佛教中國禪宗初祖)這種大師,能夠把佛法帶到中國來。
如果我們仔細地想一下,這些以往的大師們是經過了怎麼樣的努力,怎麼樣困難的環境,才能夠把佛法從印度帶到中國來。然後他們在新來到的這個社會裡,設下什麼樣的模範,所起的這種領導作用,他們所具有的這些慈悲。

 如果我們想到這些的話,我們就會同意,即便是每一個中國人把整個地球都用黃金鋪滿了,也沒有辦法報答他們的這種恩惠。
如果我們去任何一個大乘的寺廟或者是出家人那邊,都會看到,即便這個寺廟或者是出家人本身並不真的去修持。但是,他們永遠講得出慈悲或者是慈悲的道理讓別人知道。要怎麼樣對眾生慈悲,要怎麼樣去救度眾生這些道理,即或他們不修持,他們都會講這些道理。
所以,你就知道,這邊仍然有多麼大的福報,才能讓這麼難得的佛法仍然流傳到今天。
像緬甸或者是泰國這些地方,上座部的教法在那邊非常興盛。他們所選擇的這條修道的道路,實際上是他們所具有的功德所得到的。如果我們在像泰國或者是緬甸,你在一個綠油油的稻田當中,看到一個穿著黃色僧袍的比丘走過去,這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。
在現代那麼長的時間下來,還有這樣的比丘活在世界上,這對於我們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。(禮敬 佛,法,僧)
我們能夠看到他的形象,對我們都有非常大的影響。如果那個時候,能夠兩手合掌,放在頭上頂禮,你一定會造就非常大的千百倍以上的功德。
我自己並不是一個「淨觀」非常強的人,我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喜歡挑剔,疑心非常重的人,我很少會熱淚盈眶,這種情況太少了。但我記得,有一次在曼谷,美國大使館外面,我在等美國的簽證。那天早上我去得很早,因為我想排第一位。我很早就去了,結果六點鐘的時候,看到有20個非常莊嚴的和尚走過來,我就想他們這些和尚來這邊幹嘛呢 ? 美國大使館也是關著的。突然在這個時候,美國大使館的門開了。美國的大使出來,跪在地上,供養他們。
我看到這一幕,熱淚盈眶。我看到那一幕,我自己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。因為我知道在泰國的出家人,當他們接受人家供養的時候,無論跪下來供養的是美國大使,或者是泰國的國王,泰國的出家人連看也不看一眼,從來也不會說謝,供養完就繼續走他的路。他也不會說留下來問“你有沒有名片啊,留下電話號碼以後聯絡,好不好。”
同樣在台灣,我也去過一些寺廟。我看到這些寺廟,有的也非常宏偉,非常大。寺廟裡面有一尊非常高大的金身佛像,那個寺廟可能是一個非常大的組織,裡面點著香,放著阿彌陀佛的佛號。這些我都沒有什麼感動。但是那邊的出家人,從他們嘴裡講出的永遠都是說,為所有的眾生如何如何,講非常慈悲的語言。這是非常難得的事。
有的時候,這種情況不太多,但是偶爾你假如去一些藏傳佛教的大師那邊,他會給你講「淨觀」。也許講的人本身也做不到,但是這沒有關係。就算有這個名詞存在,就已經非常非常難得了。
因為也許有那麼一天,這些穿著黃色的,在路上非常安祥行走的比丘形象再也看不到了。
也許有一天,所謂為眾生如何如何這個概念永遠不存在了。也許有一天“觀所有的眾生如同本尊”的這種淨觀完全不存在了。它當真的有那一天來了的時候,那真的是黑暗時期。這個詞,「空性」,也許有一天它再也不存在了。
所以,我們實際上非常幸運。也許我們沒有辦法修持,但是至少我們在講,在談論它。
有人曾經問我,作為一個和尚,你是否皈依僧。我想說,當我在街頭穿著紅色的,黃色的,或灰色僧衣的出家僧人時,我們會相對合掌,在互相微笑的時候,我的心裡會湧過一股暖流。
有一次,我在巴士上,看見一個藏傳佛教的僧人。我在車上向他合掌,他看見了,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,也向我合掌,臉上是那種單純的令人想到西藏純淨藍天般的微笑。我很長時間都不能忘記這微笑。
我們屬於不同的教派,有著不同的教法傳承。但是,一直上溯到佛陀時代,我們共同的導師都是釋迦牟尼佛。即使我們住在不同的地方,有著不同的生活經歷,千山萬水,當我們聚在一起的時候,我們就像久別的兄弟。我們甚至可以不用懂得彼此的語言,也不會障礙我們在心底的交流。
透過這樣的形象,這樣親切的微笑。我感受到的是一種來自佛陀的清淨力量,一如佛陀當年所受的啟悟。走在街頭,我無法判定一個行走著的出家人是持戒亦或破戒。但當他們匯入歷史,匯入那不斷的傳承中,我知道,那就是我永遠不變的背景。當我手摸著袈裟,我仍會感動。
我不是一個好的僧人(謙虛),過重的習氣使我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俗人。我的心理與行為,使我在披袈裟時內心感到慚愧。但我知道,我的染污並不曾改變袈裟純淨的本質。它依然是清淨的幢相,是「正法」的標誌。即使只剩下一絲布條,我仍應頂受它。
「善哉解脫服,無上福田衣,我今頂戴受,世世常得披。」
它曾披在佛陀的身上,曾披在迦葉尊者的身上,曾披在阿難尊者的身上。龍樹,無著菩薩,都曾經頂受過它,為它增添榮耀。撫摸袈裟,想起這些逝去的大師,我仍然會流淚。
至今我還聽見一些比丘在各種場合說法。不論他們行持與否,他們所說的法仍使我感動,即使是編出來的故事,我聽了也會流淚。或許我過於感性,但這樣的說法和故事使我內心柔軟,感受到了來自「慈悲的溫暖」。
生活中有讓自己感動的事總是一件好事,好過讓自己的我們生活在這世界總感到很苦難。可是從我自身而言,自己覺得相對於我所犯下的過錯,我感受的一切已經是在享受寬恕了。
嗡 瑪尼 貝美 吽!
感恩合十頂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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